求不死之道”(陆贾:《新语》)。
神仙信仰的另一个高潮出现在动荡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诸侯间的征战使英雄豪杰辈出,但战争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能是悲剧,亲人的离别、无定的人生使得这个时期的人对于生命充满了矛盾。慨叹世道多舛,期盼人生安定,在他们狂放的形象背后,是对于生命的热爱。“天道信崇替,人生安得长;慷慨唯平生,俯仰独悲伤”(陆机)。出现了寇谦之、葛洪、陶弘景等
集仙学之大成的人物,并且随着东汉末年道教的教会化和系统化,神仙信仰成为道教的中心教义,对于中国人的生命观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神仙的标志是长寿和现世的快乐,长寿固然是神仙信仰的核心,但长寿的目标是享受,谁也不会愿意在无聊和痛苦中延长生命。因此快乐人生更是神仙的标志,神仙信仰据此也被认为是享乐主义的,而非禁欲主义的。
或许在基督教看来困苦是提升精神的必需,在佛教看来苦难乃人生之本来面目,因而都采一种禁欲的立场。或许在许多中国人看来,青灯黄卷、孤身枯坐的和尚生活实在是一种真正的苦,因此但凡有别仙与道:神仙信仰与道家修身的出路,断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寺庙。在中国,读书人首要的追求是读书、做官,除了在魏晋、隋唐等较短的一段时期内,僧侣并不受人尊重,这当然也包括道士。有着实用理性的中国人普遍很关注当下的现实生活,即使是对于终极价值的体念,也很快会转变为一种现实的操作性的实践活动。酒足饭饱,别的再说。因此在大多数的神仙故事中,我们看到的是毫无拘束的自由,及人所能设想到的享受,包括男女之间的情欲。对于快乐的追索显然是对于现实的困境的反衬。屈原说:“迫时俗之困厄兮,吾将轻举而远游。”(《远游》)贴切地道出了成仙归隐的真正原因。人生无时不在追求快乐,但即使在短短的人生中,快乐也是如此地难以把握。这当然有感觉上的原因,如“欢娱嫌夜短”之类,但根本上说幸福和快乐,正如其字面上所说的那样,是“快的”、“短时间的”。钱钟书以他惯有的幽默说:“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几天的快乐赚了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在我们追求和等候的时候,生命又不知不觉地偷度过去。”具体到古代中国人来说,神仙体现着不同层次中国人对于快乐的独特理解。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生存乃是第一要务,所以最切近的目标是风调雨顺,消灾祛疾,从而得以果腹免饥,安度天年。因而他们心目中的神仙能呼风唤雨,能以神水鬼符免人灾难,进一步的就是宫室华美、衣美食肥,与精神自由较少牵连。早期在秦汉年间流行的巫鬼道和后来的民间道教都反映的是他们的理想。